约摸过了半个多时辰，房门便被重新打开。江厌离恭谨行礼：“如此，便按之前商议得来，日后听学还要劳烦蓝氏了。”

“嗯。”蓝忘机回话简单至极，随即一挥手，他身影又消失在了门后。江厌离扯了一把江澄，硬是拽着他离开了。

“方才你怎么答应我的？”江厌离眉头紧皱：“阿澄，为什么你就不能控制一下你的脾气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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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明明是他挑衅！”江澄终于再忍不住，怒道：“阿姐你没听出来么，他是故意提起来的！”

“那又如何？”江厌离身心俱疲。

蓝忘机不是易与之辈，方才在屋中商谈，她一边要和蓝忘机周旋，一边还得替江澄遮掩，已经十分乏累了，出来还要面对一个满腹怨气的弟弟，更是摇摇欲坠。

然而看着江澄的这番姿态，未免多生事端，她还是勉强打起精神：“含光君性情如何大家谁不知晓，不动声色却又喜怒无常，行事更是毫无顾忌。不说你我，就连他父母都不曾得过半个好脸，早在来蓝氏之前你就该清楚他所有可能的态度！”

“别说他只是隐晦叽嘲了句，就算真的理直气壮说故意杀了你的狗那又如何？几条灵犬而已……”

“那是从小伴我到大的！”

“所以呢？阿澄，你不小了，要学会掂量轻重，明白取舍，徒然生怒毫无意义，现在更不是可以和他交恶的时候！”江厌离声色俱厉：“我们此次来，只是来送听学子弟，看望阿羡，听懂了吗！”

江澄咬牙和江厌离对视了半晌，终于将怒气收敛起来。

江厌离这才缓和了语气：“走吧，去见阿羡。”

他们找到魏无羡时，就看到这人一身粗布衣裳站在泥田旁，小心翼翼地加水。

“阿羡。”

魏无羡扭头看到他们，当即微笑：“见过江少宗主，江仙子。”

“你同我们哪用这么生分。”江厌离温柔一笑：“这是在栽那株幽兰？”

“嗯。”魏无羡扭头看着那株枯草：“有点麻烦。”

江厌离略想了想，从乾坤袋里取出了一瓶灵液：“你收着。”

“这是？”

“这是莲花坞专门调配的药液，对一些脆弱珍稀的草木有奇效，应当可以多几分成活几率。”

魏无羡立刻拒绝：“我不能收。”

“这又不是什么贵重东西，”江厌离轻声：“就当我这做姐姐的一点心意。你放心，我会与含光君解释。”

魏无羡看她满脸真诚，也不扭捏：“也罢，谢谢厌离姐。”

“能帮上忙就好了。”江厌离忧虑道：“对了，阿羡，你怎么会被含光君派来做这些事情？”

“我半月前去了夷陵和栎阳镇压傀儡之乱，误了时间又没有及时通禀，故而受罚。”魏无羡一派洒脱：“厌离姐你不必担忧，过些时候就好了。”

“区区半个月你就把这事情解决了？”江澄吃惊，心里更是不平：“他还要罚你？！”

“含光君赏罚分明，镇压一事想必还会另有赏赐，但犯了错受罚也免不了。”

“那也实在苛刻了些。这次傀儡之乱我也略有耳闻，是一处上古遗迹的禁制松动，外围护卫的傀儡逃出，不少甚至已经有了灵智，应对起来非常棘手。”

江厌离摇头，眼里更多了些心疼：“寻常人去三五月也未必能处理好，你这本是大功。”

“只是尽我的本分而已。”

“你什么本分？他蓝忘机又凭什么罚你？”江澄冷哼：“当年蓝翼将你从江氏带走，说是收你为义子，要是早知道如今这样，我父亲怎么会松口答应？他本都要收你做他嫡传大弟子了！”

魏无羡抿唇避开江晚吟他们的注视：“好了，别再说了。我知道你们是担心我，但我在蓝氏真的很好，你们不用想太多。”

“我们想太多？”江澄提高了嗓门：“这些年我们每次来蓝氏，你次次被罚，说是蓝氏义子，他蓝忘机的义兄，但实际呢？你连普通弟子都不如，更像他的死侍奴仆！”

“阿澄，你好好说。”江厌离拉住激动的江澄，柔和地看向低头不语的魏无羡：“阿羡，你还是不愿离开这里吗？”

魏无羡坚决摇头：“厌离姐，当初是蓝氏给了我一个容身之处，我能有如今的本事，是义母和含光君的付出。我答应过义母，要一直守着含光君。只要他还要我，我绝不会走。”

“当年是我阿娘太过偏激，将他们的感情纠葛迁怒到你身上，蓝翼前辈带你离开，你重恩情也没有错。”江厌离有些怅惘：“可是阿羡，报恩的方式有很多，你未必要把自己一生都搭进去。何况这么多年，你做得还不够多吗？你可有为自己活过一次？可曾想放下一切去看看外面？”

魏无羡始终沉默着，目光却难免有些飘渺。谁能不爱自由，不爱那壮阔山河呢？可……

他神情再度坚定下来。江厌离打量着他的神色，适时道：“我本不该干涉你的选择，但是阿羡，我实在放心不下。”

“含光君其人的确不同凡响，以最低等的炉鼎资质一步步走到如今蓝氏的掌权人，堪称一代传奇，他的本事无数人佩服，可性情也实在让人难以亲近。”

江厌离道：“他是个心狠手辣之人，眼里毫无情面可言。当年其母蓝翼身死尚不能让他掉一滴泪，后来更是亲手将自己的父亲养成了一个废物，对你又有什么真心在？你越是对他掏心掏肺，我就越是担心你。阿羡，士为知己者死，你懂吗？”

魏无羡却再没有半分动摇：“厌离姐，你着相了，含光君他并不是世人口中所传那样。他是这世间绝无仅有的好，抱负、才华、心智、实力……处处让我折服。为他而战，为他而死，如众星守卫明月，我也必然如此守护他。”

“你蠢不蠢！”江澄皱眉：“要不是我父亲一直念着你这个故人之子，时时放心不下，你以为我们会来讨嫌做这种挑拨离间的没品事？不识好歹！”

“江叔叔的好意我心领了。”魏无羡几乎日日都被蓝忘机嫌弃，自然不把江澄这不痛不痒的几句呵斥放在心里：“但我永远是那句话，蓝忘机要我一日，我为他战一日。”

静室里，蓝忘机面无表情地拈起一枚棋子：“众星守卫明月？这个蠢东西倒还长进了些。”

“思追。”

“弟子在！”

“去看看魏无羡花种完了么，这么长时间还不来复命，没用就是没用，让他给我滚过来！”

“是！”

蓝思追不敢怠慢，当即退出来点了张传音符：“魏公子，含光君召您。”

魏无羡神情一动，眉目倏地亮起：“不说了厌离姐，含光君叫我，我先走了！”

那一瞬间流露出来的喜悦落在江厌离眼里，让她一下呆住。她看着魏无羡迫不及待飞奔而去的修长背影，呼吸骤然急促，心中掀起了轩然大波：“恩情，这情……难道你、你竟然喜欢他？”